田野开满了雏菊花

2021-08-13 10:48 来源:定海新闻网—今日定海 作者:通讯员 李易农

  在故乡,诺大的田野,因为我和母亲的到来而热闹起来。

  最先热闹的,是通向田野的小路。鞋带子般宽窄的小路,在我和母亲的脚步踩过时,寂静的田野立马就有了脚步的回声。脚步声来回地跳跃着、碰撞着。路边的草芽在阳光下,都挺着身子,望着这一前一后走来的母子俩。

  这样的场景与我是熟悉的。尽管这些年,我一个人在城里工作,可我总是把记忆从城市的上空斜出身子,来到故乡。是啊,在记忆里,很多年,很多次,我就是这样和母亲走出家门、走向田野。而路边的风景,就这样一幕又一幕重复着上演,使我恍惚中觉得,母亲并不是八十岁的人,而我还是童年那个孩子,那些风景还是原来的模样。

  蚱蜢、爬虫、飞蛾、鸟雀……属于小路的风景慢慢扩大开来,它们的叫声彼此纠缠在一起,让人觉得小路和田野,内心原来都是这般的不安分。

  不安分的,恰恰是那些从来不愿意泯灭自己内心奢望的人。我在城里,做的工作虽然不辛苦,薪水也满足,同事们也都以宽厚的情感接待容纳着我,可我对于故乡田野的爱恋,犹如一个喜欢吃糖块的孩子,在眷恋那缕甜甜的滋味。

  我喜欢故乡的田野,它可以容纳我在台湾的小小的思乡之心。

  你瞧,路边高过膝盖,高过腰背的雏菊花,一棵挨着一棵,有意无意间尽显它们的可亲神态。小小的花朵,洁白的色泽,细细的花瓣,淡淡的菊香,再加上那绿绿的叶子,让它们成了此时田野最为华美的装扮。

  是的,多少年来,它们在我跋涉于时光的棱角时,不曾改变它们的容颜,就像我,不论走到哪里,我都是故乡的孩子。

  路两旁全都是这样的雏菊花,密密的样子让人感叹它们的蓬勃和旺盛,而走在这样的路径上,心里的溪流就会和旁边的小河一样,汹涌着浪花……

  它们是小路荡起的浪花,是岁月的容器上,镶嵌的纹饰,是我们每一个人内心都不会荒芜的田地里,培育出来的美好愿景。在城里,多少思乡的梦里,这些花儿开了又开,香了又香。这种香味,让我奔走的脚步,有着无限的力量。

  越往田野深处走,越让你惊诧起来。在没有耕种的野地里,更是有大片大片的雏菊花,它们成雪如云,在风中轻轻摇摆。蜜蜂、蝴蝶飞来飞去,热闹至极。

  我和母亲都不由地站在那里,伸出手去轻抚那小巧的花朵。我们的手,都太过粗糙,指尖都太过笨拙,轻轻触及,花儿的细腻自然流露,我们又缩回手来,不忍心弄疼了它们。

  它们是田野的孩子,和我们一样,在田野的怀抱里,享受着爱和祝福。

 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,我是熟悉的,哪里有石头,哪里有水洼,哪里有树木,哪里有花朵,闭上眼睛就能对它们加以想尽描述。可以说,多少年来,它们一次次地走进我们的内心,和我们如此不能分离。

  那时候,和母亲去田地里劳作,我撒着欢儿在田野里飞奔,摔倒了,就扑进母亲的怀抱里大哭。母亲展开手臂,轻轻拍打,让我的委屈一缕缕消散……母亲怀抱的温暖,至今还在情弦上流淌。

  我怎么会感受不到田野的怀抱呢?阳光是暖的,风是暖的,各种野草、野花是暖的,包括我和母亲走过的路,说过的话都是暖的,暖得让你不忍心离开。

  “这花儿可犟着呢!庄稼都要旱死了,可它们却总是这般欢快,没有一丝一毫的悲苦……”

  母亲的话我坚信不已,在喜爱同时,又增添了敬仰。坚韧、坚强的植物之心,和我们一样,都不愿意放弃内心的火焰。

  母亲不愿意放弃她的田地,尽管腰弯了,背驼了,但她仍要把满腔的热情付诸于庄稼蔬菜之上。每日里,家和田野往返数次来照顾它们。它们长高了、长大了、成熟了、丰收了,母亲欢喜得像个孩子,在越过山峦的电话中一遍遍地重复着喜讯。我夸几句,母亲的笑声,震得你耳朵痒痒的。我把母亲的故事,说给同事听,他们则举起大拇指,并和我母亲视频对话。有时候,看到在田野里忙碌的母亲和那些雏菊花时,都肃然起敬。他们都称我的母亲“娘”,因为我在用“娘”来称谓母亲时,他们觉得“娘”的发音朴素又好听,如同那些雏菊花一般,朴素淡雅芬芳自然。

  同事们曾称我那在雏菊花中的母亲,为“花娘”。哦,花娘,多么美好的爱意和祝福。我把这个称谓,告诉了母亲。母亲欢喜得抹着眼泪。她为我有这样友善同事而高兴,为我能在城里俯下身子工作而欣慰。

  是啊,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,所有走过的日子,都让我懂得了一位母亲的念想,懂得一片田地的心思,也懂得那些花儿的情怀。她们如此和谐统一,如此让人热泪盈眶。

  在田地里,母亲指着土豆说:“土豆花儿开了。”指着小葱说:“去年种的葱,如今都一尺多高了。”指着南瓜说:“前天瓜儿还是拳头大,现在都有碗口大了……”

  母亲指一样,我看一样,母亲的描述中,一块田地的富饶和活力,仿佛从来都没有让你失望过。“哎,哎……”我一一答应,仿佛自己就是那些土豆、小葱和南瓜。在我感叹的同时,目光又不由得落在了田地边沿的雏菊花上。它们高高的身影,成了田地里的篱笆,把田地围拢起来,仿佛田地是被雏菊花捧起来似的。

  可不是么,田地是被花儿捧起来的,田地中的我们是被花儿捧起来的,甚至连田野和天空也是被花儿捧起来的。当花儿捧起我们的岁月时,这些花儿,就成了爱的形容词。

  我想,我一定要采摘一些雏菊花,把它们晾晒干了,回到城里之后,撒播在住所前的空地上,说不定哪一天,那里就有了故乡的影子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