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年春节的新衣裳

2024-01-15 09:20 来源:定海山客户端 作者:王岩

  周末,儿媳妇带小孙女去商场买衣服——时间过得真快,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!新年穿新衣,这是传统习俗;正月里不摸剪刀,这也是传统习俗。正如查慎行的诗:“从此剪刀闲一月,闺中针线岁前多。”

  我小时候,只有过年才能穿上新的棉袄棉裤。豫剧《朝阳沟》里有句唱词:“做了一套新铺盖,新里新表新棉花。”我的棉袄棉裤,里子多是旧衣翻新;棉花也许是旧的,但母亲会拿到棉花铺里重弹一遍,让它变得跟新的一样柔软;表,即我们现在所说的“面儿”,则能新则新,这是家长的面子,也是孩子最在意的事情。那个年代,购布都要凭票,所以没人去比衣服的牌子,也无牌子可比,比的就是个新旧。如果哪个孩子棉袄的“面儿”不是家织布而是斜纹“洋布”,那个孩子的头在新年的阳光中或寒风中就会高昂许多。

  很小的时候,我通常只能在大年初一寒冷的早晨才能见到自己过年的新衣,那是母亲熬夜在昏黄的灯光下完成的。年三十熬了半宿的孩子,早晨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一个机灵就醒了,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新衣服。新衣安静地躺在床头,绵软冰凉。赶快塞到搭被(盖一床被太冷,再搭一条)和贴身被子的夹层里,暖个五分钟,便急急起身,放鞭炮去了。

  那时候不懂,母亲为什么不能早点儿给我做衣服,母亲亦不讲。现在想想,母亲实在是太忙了,春节于她就是额外的负担,除了日常的忙碌,还得为过年的衣食做准备。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其实巧妇最难的还是子女身上衣。因为没有布票,没有钱,买不起“洋布”,母亲只好自己织布。纺线、染色、织布,这个工作量太大了。一大家子人,一群孩子,哪个都想照顾到。我们家没缝纫机,缝衣服完全靠手工。母亲没有帮手,她也从未要求我和姐姐帮她。别人家的女孩儿都会纳鞋底缝衣裤,我家两个女孩儿只会读书,钉颗扣子都扎得手指浸血。

  后来再长大些,懂得体谅父母了,不再渴望新衣服,觉得旧衣服洗洗干净也很好。但是母亲不肯,想尽办法总要给我做一件。那一年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块素雅的“的确凉”(当时的一种面料),母亲决定给我做件罩衣。我其实不太愿意,因为那面料并不适合冬天穿,又薄又清凉,夏天做件裙子更漂亮,但我拗不过母亲。初六上午,在阳光明媚的院子里,母亲搬出她的针线筐,拿出剪刀,什么规矩不规矩的,她毫不介意。

  儿子小时候比我奢侈得多,棉袄棉裤有两三套,罩衣罩裤若干套,过年更是里外全新。那时候儿子的棉袄棉裤是母亲和婆婆做的,外衣外裤是买的成衣。我待字闺中时没有岁前针线多的体验,做了妈妈依然笨手笨脚,满满的爱,无从缝纫,也无需缝纫。慈母手中无线,惭愧,也庆幸。偶尔也会忧虑,将来做了奶奶可咋办?又自我安慰:那时棉袄棉裤也有卖的吧。果然,不知不觉间,我们的生活有了质的变化。小孩子的棉衣棉裤,材质从棉花到丝棉到羊毛到羽绒,应有尽有,款式更是眼花缭乱。讲究的家庭,除了这些,还要求品质上乘,要穿品牌。

  现在的年轻人对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”这两句诗应该没有什么体悟了。父母与孩子之间爱的表达方式万万千千,一针一线只是其中之一。一个具象的消失虽然并不影响爱的表达与回报,但毕竟少了些平常日子里最朴素的感动与刻骨铭心。

  又是一年春节将至,母亲离开我已经十一年了。多想她老人家还在,多想对她老人家说:如今再不用纺线织布了,您老就安坐高堂,想穿什么款式、什么颜色的新衣服,只管吩咐女儿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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