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面，水流极静，几乎看不到水流动的样子，环环相套的水湾，迟滞了水的流动。水湾，积水不深，最深处，也不过一米左右。湾水，静而清，清出一种冷然的感觉。能看见巴掌长的鲦鱼，在水面游动，穿行于水草间，浮游于水面下，生动地演绎着惠子的“鱼之乐”焉。

　　一些水湾中，还生长着一片片的水浮莲，通常是叫睡莲的。

　　睡莲，有一种特殊的本能——莲随水涨，水有多高，睡莲就生长多高，每一朵睡莲，都会悠悠然地漂浮在水面上。睡莲，通常有两种色彩：一种是红紫色，一种是白色。红紫色的睡莲，那份紫，很淡，是红中透出的紫。圣人有言曰：“恶紫之夺朱也。”睡莲的紫，却是不“夺朱”的，不仅不“夺朱”，反而更好地映衬了睡莲的红，增强了睡莲色采的层次感、醇厚感。然则，我更喜欢的还是那种白色的睡莲。白色的睡莲，花瓣展开，瓣瓣如玉，莹莹的白，质厚而明净，素雅得不得了。一朵白色的睡莲，就是一位藐姑射山上的神女，“肌肤若冰雪，绰约如处子”。白色的睡莲都有金黄的花心，花心一簇，金黄，仿佛是文章的点睛之笔，顿然鲜活、生动，乃至于明艳。红黄相映，一朵白色的睡莲，简直就是一篇诱人的神话，有着一种惑人的美丽和深厚。

　　凝望着水湾中的那一片片睡莲，常常让我痴醉，让我神迷。情不自禁，就浮想联翩，想到《诗经》中“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”的诗句，感觉每一朵睡莲，都明目青睐，都含情脉脉。想到曹植《洛神赋》中那些描绘洛神的美好句子，“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，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”“飘忽若神，凌波微步，罗袜生尘”。

　　水清莲艳，每一朵睡莲，都是一位正在沐浴的神女。

　　又想到了法国印象派著名画家莫奈。

　　莫奈，特别喜欢画睡莲，也画有多幅《睡莲》图。莫奈的“睡莲”，花色丰富，白色、红色、红紫色，甚至还有黄色的；最重要的是“花与水”的搭配，莫奈笔下的水，明净、渊深，现象的平静下，却仿佛潜流暗涌、回旋，整幅画面，呈现出极大的张力。大片的水面，泱泱无际，一眼望不到边，就是在这样的水面上，睡莲一簇簇、一片片，灿然开放、哗然开放，热烈、喧闹、夸张，给人以强烈的视觉享受。最重要的是，莫奈还画出了天空的倒影，或蓝天块块，或白云片片，倒影水中，有力地衬托出了水的渊深和清澈，同时也给画面增加了一份厚重之气。

　　与莫奈同时代的法国画商雷奈·詹伯尔，有一天去拜访莫奈，看到莫奈铺在地上的《睡莲》画，如此评价道：“水天相连，无始无终，予人以浩渺无人之感，仿佛置身于混沌初开之际，意境神妙而富有诗意，虽非写实，却耐人寻味。”诚然哉。

　　河湾，水中的第一株睡莲，从何而来？我不得而知。

　　但如今，我却看到了睡莲那连片的美，那芬芳的娇艳。莫非，它们就是从莫奈的“睡莲”中，逃逸而出的？

　　有着一种自然的清新和本真，有着一份艺术的娟秀和典雅。